2014年,荔枝网找到10位刚刚步入社会的“90”后,决定与他们践行十年之约,希冀透过他们的个人际遇,留存集体记忆,投射时代变迁。
时间飞逝,转眼十年之约已走到第五个年头,10个人的故事也积累了愈来愈多的信息量与冲击力。
回望这五年,在时代的滚滚洪流之中,这些“90后”留下了哪些自己的印迹?
2018年,又有多少故事在他们身上发生?他们经历着哪些改变?荔枝新闻依旧和您一起倾听他们的故事。
徐峰,安徽巢湖人,化工运行工程师,现就职于上海一家化工企业
蓝白格子伞、墨绿色迷彩棉袄、黑色休闲裤、深蓝高帮运动鞋,昏黄的路灯下,徐峰的辨识度非常高。
徐峰可能是10个接受我们采访的90后中,命运最波折的。他的父亲在2013年因白血病去世,2016年,徐峰确诊患慢性粒细胞白血病。当初选择徐峰做这个选题,是希望挖掘波折命运之下的奋斗故事。然而,当命运逼迫这个年轻人直面生死的时候,一切繁芜都会变为一指流沙,“活着才是最重要的!”
2018年7月5日,电影《我不是药神》上映。也许大部分观众走进影院是为了欣赏一个精彩的故事,而对于24岁的徐峰来说,荧幕前所讲述的,是自己的故事。这个故事要从2013年夏天说起……
2013年6月9日,高考的最后一门科目考试结束了,本该如释重负的徐峰在走出考场的一刹那,被妈妈告知,他的父亲病情急剧恶化。虽然父亲如愿看到了儿子取得了南京工业大学的录取通知书,但最终徐峰的父亲还是被慢性粒细胞白血病夺去了生命。
慢性粒细胞白血病(简称“慢粒”)是一种影响血液及骨髓的恶性肿瘤,患病早期可以通过一款叫“格列卫”的药物控制病情,但在徐峰父亲患病时期,这款由瑞士诺华公司生产的药还未纳入医保,每盒价值23500元,可以服用一个月。完全自费用药对于农村出身的徐峰一家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。
徐峰每天服用的格列卫
2016年4月4日,逐渐走出父亲病逝阴影的徐峰再次受到打击,徐峰患上了“慢粒”。此前踌躇满志的徐峰,一下子被这场变故甩出原有的生活轨道。
经过3个月的治疗,他的病情有了好转。如今,他每天依靠格列卫来控制病情,和他父亲不同,现在的他已经吃得起格列卫了。2014年以后,格列卫在安徽省已经纳入医保,同时他还符合农村低保条件,已经可以免费申领药物。现在的他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,今年见到他时,还胖了一圈。相比父亲,徐峰觉得自己是幸运的,“我相信不久的将来,三代药,甚至四代药一定会根治这个病,会越来越好的。”
经历过这两场重大变故,现在的徐峰只想过“小日子”,用他自己的话说:“现在我对人生看得特别开朗,活着是最重要的,我不想给自己太大压力。只有活着,一切才有希望,对自己、对家人都是一种安慰。”
南京、苏州、上海,大学毕业后,徐峰一直在外工作,与家人聚少离多,甚至连去年春节,他都没有回家。
徐峰给妈妈打视频电话
“你想家人吗?”
“与其说想,不如说是担心。”
“这一年,和妈妈的交流减少了许多,她在南通一家食品厂打工,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,基本是醒来就要工作,所以经常电话打过去也没人接。我也时常劝她换份轻松点的工作,但她总是想着多挣点钱,为我的以后做一些准备。”说到这,他哽住了……
12月22日,徐峰赶回安徽老家陪奶奶过了冬至,虽然奶奶腿脚不方便,但是家务活还能干,临走前,徐峰特意给奶奶包了100多个饺子,“回家一趟非常周折,总想着既然在家,能多干点活就多干一点。”
去年过年没有回家的徐峰,心里非常内疚,他今年立了个flag——过年肯定回家!到时候要给妈妈和叔叔买件新衣服,“他们一年在外面非常辛苦,省吃俭用都是为了我,我想用自己的工资为他们做点什么。”
2017年,徐峰考上了研究生,但他放弃继续深造,选择尽早工作,希望为家里分担压力。“我不后悔,如果这五年重来一次,我依然会坚持现在的选择。当命运需要逼迫你去直面生死的时候,你一定会选择珍惜当下,我已经长大了,不想把所有压力都放在妈妈身上。我觉得我这五年的轨迹都很平稳,你觉得我有变化吗?”
徐峰在上海外滩
2018年8月17日,北京市住建委联合市银监局、市金融局、市税务局等部门集中约谈自如、相寓、蛋壳公寓等主要住房租赁企业负责人。8月18日,我爱我家副总裁胡景晖辞职。一瞬间,长租公寓成为新闻热点。
作为租客的徐峰,也被卷入了这场风波。他所租的“遇见公寓”因资金链断裂,宣布倒闭,这让他蒙受了这一年最大的一笔意外损失——2400元。好在后期谈判较为顺利,他得以和房东直签租房合同,风波暂时过去。“我觉得无论是苏州还是上海,我都找不到归属感。”徐峰把这场损失归咎于自己是一个“沪漂”,但他这个“沪漂”不一样,住在上海郊区,工作在上海郊区,每天上班乘坐公交只需要半小时车程,对于“沪漂”来说,这已经是非常幸福的了。
更加幸福的是,他的大学铁哥们和他在同一个公司上班,他们经常一起做做饭、聊聊天、打打游戏。“如果没有他,我一个人在上海肯定是撑不下去的。”
徐峰觉得这一年在上海过得非常颓废,除了上班就是睡觉、打游戏,失去了以往的拼劲。当然也不是一无是处,徐峰报名了驾校。在上海学车大概要花一万多块钱,但他说:“我觉得这是一项基本技能,这个自我投资还是有必要的,虽然短时间不会买车,但说不定以后就买了呢。”
徐峰目前还是单身,他觉得这种状态还会持续很长时间。但不同的是,他开始向往爱情了,“我现在不会有身体的顾虑了,我的很多病友给了我信心,他们都结婚生子了,我也慢慢相信爱情了,病友们给了我很大信心,比我大一点的病友有好几个结婚了,说明真的有真爱,我相信还是能够找到的。”
采访结束,他沉默了一会,一边扣着手指,一边摇头,嘴上还时不时蹦出几个啧啧的语气词,他突然抬起头对记者说:“不好意思,刚才说得很不连贯,实在对不起。我想把这五年对父亲的心里话好好再说一遍。”
“这五年,我没有活成你希望的样子,但是,现在的我,长大了,也更成熟了,有了自己的工作,能够独当一面,承担家里的责任了,你在天堂应该觉得很安慰吧……”
暂时还没想好,但可能还是会回到安徽老家教书育人吧。我觉得当老师很有成就感。
上海很美,但上海的美只属于上海,我只是个过客。
我不认同这项技术,不管这个病(“慢粒”)和遗传有没有关系,我都不会接受基因编辑婴儿。违反了伦理道德,会觉得这样诞生的孩子,失去了与我的关系。
我觉得现在人们的包容度变得越来越高了,并没有遇到歧视或不公正的待遇,更何况不可能一直瞒着病情。再说我现在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,身体挺好的。